[原创首发] 暮光浅时 柳荫深处

暮光浅时  柳荫深处

江 右

  夏日垂钓，大多顶着烈日，偶尔隔着水风。一样的水，一样的鱼，总能遇见一样心境的渔夫。清风入怀，人鱼相对，而鱼，并非渔夫深念的唯一。钓鱼之外，渔夫留恋夏日的雷云与骤雨，清晨和夜风。呼吸隔岸幽幽荷香，聆听叶尖坠露清响，感激夏雨赠与清凉。季节和谐而饱满，一往而安然。

 渔夫钓鱼要走很远，路也很险。除了深居山岭间的牧人，或许只有钓鱼的人才会来到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。

 这里，是江西最著名的西瓜产地。当地的农人在坡地上种植出来的西瓜，味美多汁，香甜爽脆，渔夫一气吃了一整个，大饱口福。

  农家小院的饭菜、果蔬、鸡蛋，都让渔夫觉得亲切。

  翻越茫茫群山，已不知身在何方。沿着一条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小路，一行人抵达湖畔。同一片蔚蓝的天幕下，阳光催生出夏木殷殷，也炙烤着枯木离离。生命的怒放与凋零，此刻倍感真切。

   渔夫对路亚早已心如止水，走得再远，钓不到一条鱼，也不觉得遗憾，要的只是曾来过，会记起，渔夫走过的山水，才是他的世界。

  水退了很多，先前浸在水里的树桩裸露在浅滩上。渔夫有些释怀，半月前在这蹚水，脚板只划开两个口子，已算幸运了。这些树桩形态各异，如虬龙、似飞瓣，若惊鸿，时而浸润着湖水，时而沐浴着星光，仿佛时光凝固的书签，见证了水畔的荣枯。而今，只能静静地遗落在这里，可惜了。

  夕阳西下，光线渐渐朦胧，小鱼活跃起来，一群群在树桩间游弋，不时嬉闹着，一圈圈的波浪在水面晕开，这对掠食性鱼类是难以抵御的诱惑。

  渔夫就守在一个树桩密布的铧尖上，等着猛鱼来临。几条大家伙攻击了渔夫的拟饵，它是狡猾的，也足够幸运，借助密密麻麻的树桩缠住钓线，得以成功地逃走。在这种情形下路亚，水面系的拟饵也很难操控，渔夫损失了六个拟饵，只钓上来一条两斤的翘嘴。很不错了，两斤左右的一条鱼，刚好够渔夫美美的吃一顿了。

  不想跑远去路亚，不求大，钓几条小鱼就容易多了。与大河相连的小水渠里，小杂鱼多如牛毛。渔夫只需带上一根小鲫竿、一盒蚯蚓和两根嫩玉米，就可以钓到一些小鱼。两排绵密的柳树簇拥着水色清新的小水渠。渔夫来这个小水渠好几回了，轻车熟路，撒了两小把酒米，削下几十粒玉米，隔着几米，打了两个窝。

   小水渠的鱼种多得令人不敢相信。常见的鲫鱼不少，3-4两一个，一般渔夫每次能钓到七八条。无论做汤还是红烧、水煮、干煸，鲫鱼的味道鲜美得紧，渔夫玩手竿，很大程度上是缘于对鲫鱼的喜爱。

  银白的精灵在水草间跳跃，钓上一条大鲫，完全及得上渔夫路到一条大翘嘴的喜悦。

  仲夏的风里，渔夫遗世而独立，柳叶轻旋，无声地落渔夫的肩头。

  小水渠给了渔夫很多的意外。比如这条刀鱼，这么个身形，在当下已经属于不错的个体了。

  金鳍鲤，并不是常见的鱼种，小水渠里居然有一个不小的种群，渔夫钓到好几条。

   偶尔会遇上一个捣乱的家伙，3两多的小甲鱼，让窝子里许久没有动静。

   掠食性鱼类也统治着这个小水渠，奈何个体不大，亮片、米诺咬不住，用玉米来得快些，遇上一波，可以钓上来五六条，三两到一斤不等。

   毛毛钩是对付红尾的利器，谢师傅一竿收上来四个红尾，而渔夫却挂住个小鲢子。

   渔夫每次都小有收获，有时是一小盘，有时是一小堆，有时是一小桶。

  勿论多少，渔夫爱极了这些鲜活的小杂鱼，烹调一锅极品河鲜，回味无穷，也算犒劳一下渔夫夏日钓鱼的勤苦。

  贪恋大物了，渔夫便去守水库。21尺强力鲤竿，6号尼龙线做主线， 2号PE做子线，11号特钢伊势尼钩。除海竿之外，这是渔夫第一次用这么大的手竿线组，这意思，就是拼了。老钓位，先削了8个嫩玉米棒子，全打下去。钩子挂上两粒玉米，等口。钓鱼真的不能偷懒，这回没提前打窝，鱼迟迟不过来。从上午8点等到11点，遇上第一口。一拉，没什么力气，杆子一绷直，鱼就冒头了。看清是个3斤多的破鲤鱼，渔夫没动抄网，硬拖上岸，几乎把鱼嘴拉豁。之后，飞起一脚，清净了。

  天气也不怎么对头，一会晴空丽日，一会阴云密布，一会狂风大作，一会波澜不兴，不知道闹哪样。

   正午，补了次窝，给竿子系上失手绳，到老地方吃饭去。这水库边上就藏着个小酒馆，野物不少。渔夫一副放弃治疗的架势，野鸡、猪蹄、米虾、石拐之类的吃了个痛快。吃饱喝足，看着竿子没动，便躲进松林，松风清凉，眼皮开始打架。迷迷糊糊时，脖子上痒痒的，一划拉，两个不知名的虫子掉在草叶上，这两感情好，但求好事，不问死生。

  这一盹就到了3点多，得认真点钓钓鱼。还好，漂慢慢上顶，送翻。双手起竿，中了。渔夫不想放绳子，只想听听竿子和钓线的尖啸。

  鱼的第一次冲锋来了，渔夫一个下蹲、一个横拉顶住，感觉鱼不怎么大。

  绷住竿子，等着鱼再来。没料到，这家伙只冲了这么一下，之后左左右右、来来回回的转了几个小圈就露头了。

   3分钟，鱼上岸。10斤多点，比上回那几条小5斤的样子。

  一天下来，就这么两口，这一回差不多白来了。

   暮光很浅，心境很远。鱼竿的每一次挥舞，都朝向夏日苍穹的暮色晚晴，竿影、人影，倒映在水里，那些隔着水色的落寞，浸在海棠醉梦里，印在烟沙柳荫下，不曾留心，也无需刻意。岁月有序，人生无常，时光带走了太多，或者渔夫独自告别，或者那些人、那些花儿，渐渐不在身旁。长恨此身非我有，常叹为人不自在，惟愿漂泊的人都有酒喝，孤独的人亦可高歌，垂钓的人守着长河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2018年7月